第三十四章

场下一瞬间安静下来。
  关注比赛的几百道目光, 一瞬间扑向主席台。
  大家都想看看, 到底是谁这么想不开, 居然跑去给混世魔王加油, 还是以如此轰动的方式！
  解说员很无辜地举起了双手, 表示自己是坚定的叶党, 旋即目光移去身侧, 瞪向那个抢了她话筒的“大胆狂徒”。
  “你干什么？！”
  “对、对不起……”
  被解说员这么一吼，洛柠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惊人的举动，方才高喊的那份勇气瞬间烟消云散。
  她赶紧道歉, 把话筒物归原主。
  解说员不悦地抓过话筒，张嘴正要呵斥，却见面前的女生忽然睁大眼睛捂住了嘴！
  此时场下出现了异况——
  鲜红跑道上, 原本慢下来的5号忽然卯足了劲儿往前跑, 只是……似乎和预想的热血逆袭不太一样。
  也许是冲得太急，少年慌乱中踩到了自己的脚, 身体失去平衡, 左右摇晃稳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轰”地一声, 脸朝地扑倒下去……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卧槽！还不快去扶！”
  骚动的人群被牛高马大的少年们拨开, 刘东几人就要过去搀扶, 却见地上的人神速爬起，搓一把鼻尖，扬声斥道：“大惊小怪什么！丢人！”
  最丢人的是他才对吧……
  当着全校的面儿摔个狗啃屎, 校霸的威严形象还要不要了？
  方勇：“你下巴擦伤了！卧槽！”
  王鹏鬼叫：“流血了流血了！要是留疤老大你就破相了！”
  一旁的女生听得直翻白眼：叫得跟死了妈似的, 这恶霸又不是叶璟那般盛世美颜，有相可破吗？
  挡开伸过来搀扶他的手，薄千城扭头朝主席台上看了一眼，见洛柠捂着嘴一副被吓坏的模样，就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老子没事！”
  他的鼻尖上还沾着一撮灰，看上去滑稽可笑，洛柠却鬼使神差地瞧出那么点帅气的味道来。
  顶着无数异样的目光，她缩了缩脖子，尴尬地回应：“别看了！还差一点就到终点，快继续跑吧！”
  此时场下一片死寂，即使没有话筒，她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里。
  胸口堵着的气就这么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溢满心房的欢喜。
  他就说嘛，胖球是他一包包小零食喂大的，哪儿能真跟白眼狼似的没良心！
  他咧嘴笑着转过身，抖抖裤腿准备最后的冲刺。
  原以为叶璟早就过了终点线，却见他站在原处，脸色发青地看着主席台。系着号码牌的白色长带在他身后狂乱地翻飞，亦如墨色额发一遍遍扫过的那难以平静的眼波。
  薄千城跑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跑啊！傻了不成？”
  回应他的，是又低又沉的一个“滚”字。
  少年微垂下头，身侧的拳攥得极紧，青筋顺着手背一路上爬，凸得几乎要爆裂。
  依照薄千城的脾气，被骂了自然得狠狠揍回来，但胖球当着全校的面儿给他加油，使得龙心大悦，便大度地不予计较。
  爱跑不跑，正好让他得块金牌给胖球玩儿！
  他手插兜，悠哉地越过那条白线，第一个抵达终点。
  一帮小弟早已侯在那里，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咱老大第一！”
  “千城哥真厉害！”
  “老大威武！把小白脸儿吓得走不动路！”
  欢呼的只有那群拍马屁的小弟，其余人虽然已经从洛柠那道高喊中回过了神，却又因为这猝不及防的反转结局而陷入懵然。
  ——叶璟为什么…不跑了？
  那道颀长的身影仿佛静止在主席台前，其余的选手赶上来，陆陆续续从他身旁跑过，直到最后一名也穿过终点线，他也依然没什么反应。
  周围起此彼伏的议论声像是悠远到了天边，混沌的大脑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刚才的情景——
  从她登台到下台，他始终注视着她，她却连一眼，哪怕一眼，都不肯施舍给他……
  ……
  广播很快公布了男子1000米的名次，冠亚季军上台领奖。
  虽然场下纷纷称薄千城的冠军名不副实，却也影响不到他的愉悦心情。
  他手插兜，吊儿郎当地站在冠军台上，斜睨着藏在角落里脸通红的洛柠——她怕是还没从羞耻感中缓过劲儿来吧！
  胖球看着胆小如仓鼠，没想到有时候胆大得惊人。
  和汪琪打架那次也是，惊得他心跳都漏上一拍。
  仔细想想，胖球每一次的壮举似乎都跟他有关......
  就像是...为了他…才变得再无顾忌一样……
  喉咙有些干涩，懒得听颁奖老师的废话，就不耐烦地扯过证书，跃身下了主席台。
  小弟们凑上前，马屁还没来得及拍呢，就被他嫌碍事地推去一边儿。
  校霸走路带风地到了洛柠跟前，手一捞，把闪闪的金牌套在她脖子上。刻意装得不屑一顾，却又不小心泄露出那份得意洋洋：“喏，拿去玩儿！”
  鼻尖的灰还没擦呢！就开始孔雀开屏了！
  想到他当众摔跤的一幕，洛柠没忍住地笑出来：这下他校霸的威严怕是荡然无存了吧！
  “不就一破金牌吗？也能开心成那样！笑得脸都挤一块儿了！”
  “你才挤一块儿！”
  洛柠瞪他一眼，作势要把金牌扯下来，薄千城眼疾手快地按住她，嚷嚷道：“这就发火了？真小气……”
  小气？
  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换座位的事耿耿于怀到现在呢！
  洛柠嘟囔：“大度的蠢哈，现在终于肯理我了？不端起你高贵冷艳的架子了？”
  嘿！听这语气，怨气还不小！
  薄千城理直气壮地道出自己的委屈：“谁摆架子了？还不是你……”
  “我怎么了？”
  “我不理你，你不能理我吗？”牛高马大的少年瘪起嘴，牵动下巴的伤口漫出殷红的血。
  洛柠也顾不上跟他较劲儿，掏出纸巾递给他，催促道：“别贫了，快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薄千城没接她的纸，不在意地擦了一把，瞥见手背上不起眼的血痕，就嗤道：“就这点蚊子血，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洗把脸它自己就好了。”
  “别用手摸！多脏啊！”洛柠见他一脸的不以为然，更加着急，推着他就往操场的出入口走。
  薄千城被推着慢悠悠走两步，这才顺了她的意：“好好好，我去！啰嗦得跟老妈子似的。”
  “嚯！那我不管你了！”
  洛柠拍他一把，赌气地转身就走，也不过两三步，少年便追上来，拉过她，服软说：“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见她还嘟着脸，就讨好地补一句，“放学带你去吃趴菲行不？”
  洛柠本就没有真的动气，听见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个是芭菲，不是趴菲……”
  “管它芭菲还是趴菲！不就是冰淇淋加点布丁水果吗？取那么个破名字装怪呢这是！”
  见洛柠笑得肩头抖动，就气得揪一把她的马尾，“笑屁！再笑老子连辣条都不请了！”
  怕他火了不好哄，洛柠强压住笑意，清了清嗓子说：“我不笑了，可不可以把辣条换成牛奶布丁？突然有点想吃。”
  板着脸的少年被气笑：“还跟我讨价还价！胖球你是真出息了！”
  他胡乱揉一把她的脑袋，在她的抱怨声中，眼底笑容越发肆意，过了良久，他收回手，目光随着声音一道沉寂下来。
  “胖球……”
  “嗯？”
  “刚才…那个...谢了……”
  阳光映射而来，给少年的侧颜镀上一层灿灿的金，也将他面颊上的红衬得格外明显。
  似乎是阳光太过强烈，使她也觉得脸有些微烫，就埋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藏在耳朵里的心跳怦怦叫个不停。
  做出如此大胆的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羞耻得几乎要爆炸！
  但……
  如果能因此换来两人的和好，哪怕丢脸一千次一万次她也不后悔……
  ……
  洛柠的壮举立刻成为热门话题。
  洗手间里，两个男生并排站在尿池旁，哗哗水声中，一人开口问：“诶，台上那女的是你新同桌吧？公然给校霸加油，他们俩是不是那种关系啊？”
  “呵！都高调成那样了，还能有假？”
  “没想校霸好这口，还以为他会找个乔曼那样儿的。”男生猥琐地舔了舔嘴唇，嘿嘿笑道，“毕竟......胸大嘛！”
  “那女的胸也不小，我目测过，大概c吧，估计很快就能被那人渣给揉成d。”
  “目测？那多不解渴！你咋不趁午休她睡着的时候摸摸呢？”
  “摸？我嫌脏！”
  “嘁！又不是找老婆，便宜不占白不占！我跟你说，我上次摸到杨馨的了，那叫一个软！”
  男生咽咽嗓子，听得有些心动：“不会被发现？”
  “午休都睡了，你注意着点儿力道，一有动静就收手，怎么可能被发现？况且这种事，就算她发现了又怎样？说出去丢脸的可是她！你要摸就赶紧的，等天冷了衣服穿厚了可就不好摸了。”
  “嘁！那骚|婊|子早被玩脏了，我还不屑摸呢！”他顿了顿，又说，“不过，给那王八蛋头上种草，想想都觉得解气……”
  虽然看不起那种不检点的女生，但并不妨碍他占点便宜。
  抖抖手，正准备穿裤子，背后去突然伸来一只手，拽住他的衣领，以极大的力道拖了过去。
  他毫无防备，惊得手一松，校裤落在脚边，慌乱中绊得仰头倒地。
  后脑勺撞在冰冷地砖上，疼得他直嚎，还没缓过劲儿来，又迎头迎面地挨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