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同于洛柠的失落、蒋淑对于换座位这件事表示十分满意。 她把炖好的排骨从锅里捞出来, 摆去洛柠手边, 随她一道在餐桌前坐下, 笑道：“你们班主任那小伙子做事还挺踏实负责的, 我跟他催了两次, 他立马就给换了。是第一排中间吧？” 洛柠夹菜的手一顿, 含糊道：“是中间, 我不想吃粉笔灰就选了第三排。” 蒋淑默了一瞬：“第三排也行，总归比之前那个座位好。新同桌是谁？总不是之前那个不学好的小子吧？” “什么不学好？别乱说人坏话。” 洛柠不满的抱怨，换来蒋淑一瞪眼：“我说错了吗？门门零分, 这是根本就没来考吧？把你带坏了怎么办？” “那是别人的事，妈你还活在上个世纪吗？学历等于一切？现在到处都在说博士毕业找不到工作、海龟回国成海带，搬砖也能在一环买房, 就我们楼底下的烧烤摊每个月还净赚好几万呢！” 对于她细声细气的辩驳, 蒋淑的大嗓门就显得硬气许多，她拍一下桌子, 训说：“搬砖？你吃得了那苦吗？让你好好读书还害你了不成？” “我没说不好好读书, 我只是不希望你用成绩来衡量一切。” “这叫啥？以小见大, 现阶段你们的任务就是学习, 如果连这点本职工作都做不好, 长大了也不会有出息。” 继续辩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洛柠索性不吭声，埋头吃饭。 热腾腾的白气儿在碗里打转，像是蒙在了心上, 闷得发慌。 成绩不好怎么了？会读书跟有出息根本就两码事。她才不认为, 薄千城那拽上天的性格，将来会是默默无闻的平庸小辈。 她没了胃口，吃小半碗饭就回了房。 窗外夜色如墨，被楼下那排路灯晕出一片橙黄，在她脑中勾勒出少年遥远而模糊的影。 今天的他已经不是看似凶恶实则蠢萌的哈士奇了，而是一只暴走的小狮子，气呼呼奔跑时连脑袋上的乱毛都炸开了。 ——唔，真是不可爱！ …… 第二天洛柠稍微早了点出门，去便利店买了一堆小零食给薄千城顺毛。 进教室的时候班里只零星几人，经过薄千城的新座位，她顺手把零食塞进了抽屉里。 吃了她的小零食，应该就会嘴软吧？ 她乐观的设想被残酷的现实摧毁—— 第三节课薄千城才姗姗来迟，他的确吃了她的零食，却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立马就摇着尾巴过来。 少年坐在最后一排，椅子支开课桌半米远，翘着腿，一口白牙把小熊饼干咬得“嘎嘎”直响。 他吃得恶狠狠，隔着乱发瞪第三排女生的背影—— 嘁！别以为一点吃的就能哄好！他也是有脾气的！当他校霸的名号是捡来的不成？ 心里虽这么不满地叨叨，面色却是缓和许多。 一口气解决掉三盒小熊饼干、一袋巧克力，甜得发齁。他灌下半瓶矿泉水，舔掉唇边的碎末儿，舒服地眯起眼睛，愉悦值渐渐上升。 台上的英语老师早就注意到他在光明正大地吃零食，没说什么，只是用黑板刷拍了拍讲桌，继续她的教学进度：“好了，两人一组进行对话练习，待会儿我抽人起来读！” 洛柠很自然地捧过书，转向同桌。 双方隔着两本书那么远的距离，却还是被薄千城看出“耳鬓厮磨”、“相谈甚欢”的味道来。 飙升的愉悦值像萎靡的股市一样狂跌不止，缓和的脸色又变回铁青、虎牙摩擦得咯吱作响。 身侧的男生听闻动静转过脸来，瞧见校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一哆嗦，忙问：“老大，你你你怎么了？” 他的发问就像是尖锐的针，一下子扎在薄千城这一膨胀的气球上——“啪”一声，炸了！ 少年猛地起身，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在满教室abcd的哄闹中也尤显突兀，不少人被惊得侧目看去，见校霸龇牙咧嘴，都暗叫不好。 ——又要搞事了吗？ 英语老师是个年轻姑娘，进校没多久，对于这样牛高马大的凶恶少年还是有些畏惧的，她扶扶眼镜，战兢问道：“这位同学，怎、怎么了？” 怎么了？ 一个个都在问他怎么了。 他妈的也想知道！ 这到底怎么了？ ——咋就那么气呢？！！！ 他受不了地踹了桌子一脚，巨大的哐当声，拉过所有人的注意。这下，洛柠也从书本上抬起头，朝盛怒的少年望去—— 呵呵，得搞出这么大动静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力，到底是跟她的新同桌聊得有多难分难舍？ 新同桌会分她小零食吗？会夹娃娃送她吗？会为了不打扰她学习而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把胳膊压麻吗？ 越想越气。 越想越委屈。 在她的视线触过来时，他气恼地别开脸，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今天就不该来这破学校！ …… 教室里一片议论。 洛柠的同桌啧啧嘴，小声骂道：“神经病！” 原本还懵然不知所谓的洛柠，听见这话立刻触电般回神，脱口便说：“别骂人！” 她声音软糯至极，根本嚷不出那份迫人气势。 同桌不以为意，又说：“那种败类称不上是人。” 明明分班前，远远望见那个前呼后拥的少年，她也曾心惊胆战过，也曾不满过。 可现在...... 听见别人骂薄千城，却比自己被骂还难受。 她向来以和为贵，不喜跟谁脸红脖子粗地骂街撕逼，可这是她第二次打破那份原则—— 扔下手里的书站起来，也不管周围人袭来的各异目光，只愤愤不平地看着同桌，话语因为生气而轻颤着破了音：“你才败类！你才不是人！” 英语老师从另一列走过来，蹙眉质问：“洛柠，你在干什么？” 突兀站着的少女，脸颊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她克制住情绪，低下声音向老师解释：“没什么…老师我想去趟洗手间。” “你下课都不知道去吗？”年轻的女老师有些火大，她把书摔在讲桌上，把对薄千城的不满全发泄到洛柠身上，“一个个就专挑我的课捣乱！当我脾气很好是吗？” “没有......” 洛柠垂下头。 同桌冷笑着哼一口气，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 之前听到学委和薄千城那人渣的绯闻，以为是那帮混球在乱传，还同情了她一把，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早恋的女生都是骚|货，尤其还是跟混世魔王搅和在一块儿，也不知道还干不干净。 他轻蔑地瘪了下嘴角，把课桌往一旁挪开几寸，与洛柠划清界限。 …… 英语老师机|关|枪似的骂了一阵，气消掉不少，这才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对洛柠说：“去吧！动作快点。” 洛柠跑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在洗手台前停下。 镜子里的少女依然嘟着脸，余怒未消。 为什么一个个都在说薄千城坏话！ 他们有什么资格说？ 吃他们家小排骨了吗？欠他们二两肥肉了吗？ 真是！...... 虽然被老师骂了，但洛柠一点都不后悔怼了同桌，要她看，该怼得更狠点才是！ 她拧开水龙头，脸埋进掌心，好用凉水降下那份怒意。 冷静了片刻，再从洗手台往回走的时候，透过阳台望见了对面正在爬楼梯的少年—— 穿得放荡不羁的白衫，秋季校裤的裤腿被塞进黑色帆布鞋里，鞋面系着亮色鞋带。 还是一如既往的骚包打扮…… 洛柠眼角抽了抽，再差个粉红他就要集齐所有的颜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是开时装店的——杀马特贵族风的那种。 他浑身上下都是槽点，她却讨厌不起来...... 她停住脚步，手搭在阳台上，目光随着那抹身影从三楼一直移到六楼。 他这是去了天台？ 本想跟过去，但想到英语老师才发了火，她若是一去不回，估计得被请去办公室单独谈话了。 回去之后没多久便打了下课铃。 英语老师抱着教案出去，宋阳则扯着一张a4纸进来，扬声宣布运动会的时间。 “下周一、二、三，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不上课也不上晚自习，每个人带好纸笔，给广播站投稿，为自己班的同学加油啊！” 因为这场运动会，本就没什么学习氛围的班级变得更加松散。 接下来的几天，满教室都飘着“下周去哪儿浪？”“运动会开黑排位！”“放学了去撸串吧！”的嚷嚷声。 洛柠却提不起兴致，她还没跟蠢哈和好如初呢—— 这些天薄千城都没来上课，但晚自习放学后却准时出现在对街的路灯下，不主动跟她说话、也不回应她的搭话，跟她保持着五米远的距离，端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把她护送到小区楼下后，才原形毕露。 他是不知道，洛柠每次一进小区就藏去阴影处，顶着门卫异样的眼光暗中观察。 前一秒还挺着胸脯抬着下巴的少年，像是焉了的气球，顷刻间耷拉下脑袋，闷闷不乐地往回走。 每逢这时，洛柠就在心中暗爽—— 她都抛出橄榄枝了，他却非端着架子不肯接。 哼哼！那她也耗着，看谁先沉不住气！